16 记忆_单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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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记忆

  第十六章

  秘密

  九点四十五,程溪提前走进东参土钵菜馆。

  店面不大,七八张木质四方桌挤在中央,陈设简单。

  可能没到饭点,店内只有三个伙计围坐一起择着菜,顺嘴聊几句隔壁家的姑娘这周末出嫁。

  生意远没有当地人说得那般红火。

  再过半月,就是中秋节。程溪恍然,明天该是托福考试的日子,戏要做全,她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打电话回家汇报考试情况。

  程溪抬脚跨门槛时,被擦肩先进去的男人撞了下。他没道歉,瞠目回头,见程溪面容姣好,又当即收了脸。

  程溪也没跟他计较,但不大喜欢被人从上到下打量,尤其是外露“喜好”的灼热眼神。

  像是下一秒就会有只手摸过来,探探真假。

  让人压迫感很重。程溪冷淡地别开身,在距离店门最近的桌子坐下。

  那人也不大识趣,在距离程溪最近的另一张桌子坐下,两人一排,中间只隔半步路。

  伙计擦擦手迎上来,站在二人中间,拿张单子问:“吃什么?现在点菜吗?”

  程溪环顾,没发现行为可疑的人,道:“等人。”

  伙计往那边转过去,不等他问,男人主动说:“我也等人。”

  隔着伙计瘪瘪的肚子,程溪侧目看了那人一眼。

  他看起来跟父辈年纪相仿,穿深棕色休闲外套,脚上踩了双老式厚底皮鞋,手腕戴表。

  程溪看不出那是什么牌子的表,但一眼撇上去,觉得款式很新。

  面相上,没什么明显特点,典型中年人,体型适中,算不上胖,体格普遍,算不上高。

  这类人,倒很符合“间.谍”的特质,程溪不由想到阿兰·罗伯格里耶的《窥视者》,犯.罪者为求脱身,若无其事般,以自身的琐碎经历为针线,将时间碎片一丝一缕地修补、还原,他按时吃饭,睡觉,除了窥视他人。

  其他,与常人无异。

  难道这个男人就是接头人?

  等伙计走后,程溪与他对视:“当归卖不卖?”

  男人没直接回答,拿起只装了凉白开的杯子,品酒一般模样。真做作。

  语气轻蔑:“当然,在虔山,我有什么不能卖?”

  是他!

  程溪不自觉崩起腰身,低声问:“就在这里卖?”

  男人笑得毫不收敛,甚至有些匪气:“老地方有人盯着我,去后院,我那东西保证让你满意。”

  程溪往店面后头看,门边布帘挂起,有几间厢房。

  光天化日,既是钱财交易,那各取所需便是,谅他也不敢乱来。程溪点头答应,跟他去后院。

  一进厢房,二话不说,男人就孟浪地脱了自己的上衣,“咯噔”一声,皮带也被松开。

  程溪愣在原地,相比她虚设的角力斗狠,此时的场面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男人急不可耐地边脱套头线衫边催促:“是老板娘安排你来的吧?别愣着了,脱脱脱!”

  程溪:“……”老板娘说的是余韵?

  “知道你是处,叔叔也不带你玩刺激的,就好好疼你。”

  男人言词猥.琐,一双眼恨不得把程溪扒.光。

  程溪自觉不对劲,想开门逃开,却被扑过来的男人一把捏住后颈:“宝贝儿你跑什么?知道我谁么……嗯?老子可是县长的姐夫,只要你把我伺候爽了,买多少当归都不是问题。”

  程溪后颈发麻,这样的部位很吃疼,她几乎不能挣扎,只能仰着头顺着那人的力气走。

  但她忍不住叫出声:“你找错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就喜欢你这样长得清纯的小骚.货!”

  “放手!别碰我!”程溪扯着嗓子求救。

  那男人越来越兴奋,隔着衣料,下.身使劲往程溪屁股上顶。

  程溪被他反扣在床上,动弹不得,双腿被他死死压制,使劲挣扎时额头不断撞在靠墙的床柱上。

  长裙是腰上系带的那种,很繁琐,拉扯了好半天也没找到突破口。男人只能发狂一般在程溪的屁股上揉捏,滑上去掐她的嫩腰,手感苏滑,跟他平时摸自家黄脸婆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老板娘听了心里发慌,伙计们要破门救人。

  但她忌惮里头男人的身份,摆手媚笑。

  程溪失声尖叫,明明还没有任何实际的举动,嗓子就已经哑了,好不容易听到门外有动静,以为有了得救的机会。

  却只听见老板娘造作道:“你们这群愣头青懂个屁!叫.床没听过?”

  伙计们听了,心照不宣,都给散了。

  程溪则彻底陷入绝望。

  彼时,“砰!”一声巨响,门被人一脚踹开。

  压在程溪身上的男人来不及慌张回头,嚎叫着一把被人拖下床。

  一件外套从床外丢过来,罩在程溪身上,她头发被扯得松散凌乱,光洁的肩膀裸.露在外,内.衣肩带也被拉扯了一半,还在不停抽泣,说不出话来。

  撑起身才发现,破门而入的是孟平川。

  孟平川目中带火,程溪先前的哭声和求救声鞭笞在他心上。

  冲过去揪住男人的领子就是一记闷拳。

  男人哟哟喊疼,拿手挡脸四处躲闪:“你、你!你是谁啊?!”

  孟平川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掐住他的脖子,几乎能发力将他提起,微微脱离地面。

  指着程溪,一字一顿道:“我他妈是她男人!”

  男人懵了,他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程溪有点头晕,眼前恍惚了一下,她迅速合紧自己的衣服,站下床时,腿已经软了。脚一崴,整个人半跪在孟平川脚边,膝盖硬生生磕到地上。

  “程溪!”孟平川松开手。

  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有没有事?”

  程溪不知他问的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其他什么。

  连忙摇头。

  趁孟平川分神,吓得快把胆汁吐出来的男人连滚带摔的出了门。

  在外集结跑过来的伙计怯怯扶住他:“陈哥!”

  老板娘往里看一眼,两个人她都不认识,恍然大悟道:“陈哥,我给你找的姑娘还没到!你……你找错人了哇!趁事情还没闹大,咱们吃点亏赶紧躲了得了,万一给您家太太知道了……”

  吃瘪的陈劲松乃是虔山县县长的姐夫,经常光顾这家店,给老板娘带来不少单生意,他不缺钱,看不上这些回扣,知道他好.色,老板娘自然就在背地里给他找过不少小姑娘。

  不等细想,孟平川就大概懂了这其中的误会。

  老板娘吩咐伙计赶紧把吓得半死的陈哥带走,自己走进去虚情假意安慰程溪一番,把事情的原委一字不差解释清楚,也没遮掩,算是打了个圆场。

  孟平川还想追究,被程溪拦下,她不想多生事端,孟平川说好。

  捡起地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十点五十整。

  有新短信一条:计划有变,改日。

  事情解决,老板娘松了口气。

  孟平川脱下衣服,一把罩在程溪身上,脸色深沉得可怕。

  他没松手,回民俗路上一直紧揽着程溪的肩,几乎把她夹在腋下,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进屋。

  孟平川什么也没多问,也没半句安慰。

  只是见程溪昨晚把脏衣服洗了,拿自己的出来:“去洗澡,看一下哪里受了伤。”

  程溪“嗯”一声,隐隐觉得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程溪抱着衣服走到浴室门口,忍不住回身:“……孟平川,今天的事,你没有想问的吗?”

  孟平川不理会,脸色更加阴郁,让人琢磨不透。

  半晌才说:“你既然不肯说,我何必问。”

  程溪沉默很久,心生愧疚,想解释说她并非不愿对他亲口说出此行的目的,只是事情千丝万缕,连她自己都没想清楚,又无从说起,才会……

  她委屈地想哭,见孟平川根本不抬眼看她,只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浴室里有了水声。

  孟平川握紧的拳头还没有松开,满眼都是程溪被掐出一道道红痕的背和肩,她是那么的白皙,那么纯净,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遭受了这样的事!

  他愤懑自己的无能,也责怪自己的不周和自以为是,倘若不是自以为程溪这样涉世未深的好女孩,必定过不仅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他早就该“威逼利诱”套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他心绪烦乱,比择优出事的时候还不安定。

  静静点了今天不知第几支烟,平稳地一口气吸到底,舒缓地往外吐。

  想让自己镇定。

  程溪洗完澡出来,孟平川嘱咐她好好睡一觉。

  她相信孟平川不会做回头找人算账这类事,点头照做。

  他独自出去,程溪知道他为人周全,心思周到,必然不会做回头找陈哥算账的事,便安心睡下。

  静待接头人下次联络。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窗外没有多少光,是阴天。

  孟平川坐在另一侧,背对着她,床头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药。

  程溪醒了有些动静,孟平川闻声回过头:“起来吃东西。”

  “嗯。”

  孟平川手指关节全都破了皮,程溪中午没发现,大约是自己受了惊吓,没注意。

  她着急问:“你手怎么了?打人的时候弄伤的吗?”

  “小事。”孟平川起身,“我去叫余韵帮你上药。”

  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先前互相损人贫嘴的熟稔,程溪莫名有些失落。

  普通的跌打损伤药,等程溪吃完饭,余韵就上楼帮忙涂。他自己在门外抽烟,余韵进来也没多问,只是叮嘱程溪不要再用生水洗澡,背上、额头上的擦伤很容易感染。

  程溪道谢,有些不自在的迅速把衣服穿上。

  一包烟抽完,孟平川也没进去。

  一时不知该怎样面对程溪,安慰人的话,他不会说。程溪受伤,他比被人剖了肚子还痛,他能出去对着坚硬的墙壁一拳一拳打到自己手指失去直觉,但他偏偏对程溪说不出一句“我心疼你”。

  夜深,程溪从床上悄悄爬起来,在孟平川身侧躺下。

  孟平川背对着她,立即睁眼,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谨慎。

  程溪拿手指点点他的背:“你睡了吗?”

  孟平川轻声:“嗯。”

  程溪说:“你一直不理我,你是不是在生气?”

  孟平川说没有。

  赌气一般,程溪执拗道:“你有。”

  沉静好久。

  程溪贴近一点:“孟平川,我有一个秘密,除了家人,谁也不知道。”

  “人活着都藏有秘密。”

  “不,我的秘密,很灰暗,很沉重,被我藏了十几年了。”

  孟平川转过身,与她对视:“想说吗?”

  程溪一提到这事,就会哭,跟无数个夜晚一样,眼泪很轻易从她眼角顺流。

  “嗯。”

  这确实不是一段好的记忆。

  翻出来就像是抽离了麦芒的青稞,摇曳,彷徨。

  十年前,程溪读小学,家里添了个男孩子,取名程棠。八月生的,属虎。

  程溪起初很喜欢这个弟弟,亲亲他,摸摸他的小手,就能让她开心好半天。可她又很厌恶这个弟弟,如果不是他,会做蛋糕、会弹琴的妈妈就不会难产死亡,爸爸也就不会再娶那个说话一点也不温柔的朱晨。

  那时候她很矛盾,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笃信喜欢弟弟和接受朱晨就是对亲生妈妈最大的背叛。

  这绝不可以,绝不!

  所以,她做了一件可怕的事。

  在小棠三周岁生日那天,程溪明明被父母告知近来附近有孩子丢了,千万不要乱跑,却还是带弟弟出去,给他买了串冰糖葫芦,让他安心坐在巷子口等爸爸妈妈回家。

  她那时候想,巷子里住的都是熟人。

  如果这样小棠还被人贩子拐走了,那算不算与她无关呢……

  她只是让小棠在巷子口等父母下班,也许是他自己乱跑才……

  千万种念头在幼年的程溪脑海里翻搅,直到她被自己惊醒,冲出去,巷子口已经没人了。

  箱子里谁也没看见小棠。

  谁也没再看见小棠。

  ……

  程溪拿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她恸哭:“我怎么做了这么可怕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做这么可怕的事……”

  孟平川伸手把她抱进自己怀里,额头抵着胸口,眼泪全流进了他脖子里。

  他黯哑着嗓子说:“不哭了,小棠,我帮你找。”

  程溪死命点头,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哭得说不清话:“……我前段时间在寻亲网站上看到小棠的照片了,他腰上有道疤,是小时候不小心烫的,照片里一模一样,是小棠,一定是小棠。我去追问发帖的人,他说他曾经是人贩子,不敢跟我说,怕被原来的组织发现,所以让我带钱来找他。”

  原来是这样。

  孟平川问她:“那今天你是要跟接头人见面?”

  “嗯……”

  但没见到。孟平川想,估计是对方看到他一直紧跟着程溪,才没出现。

  “接头人有新消息吗?”

  “……”

  想到可能会涉险,程溪又不想说。当初她趁借钱的机会要求孟平川陪她来此地,只是因为比起她那群只知道读书的同学,孟平川的体格和军人的出身让她更安心,可她并没有半点想使派他保护自己的私心。

  孟平川蹙眉,退开点距离,捏住她下巴,不信她,“说话。”

  “……没有。”

  良久,孟平川说:“有消息了,我跟你一起去。”语气不容置喙。

  见程溪满脸泪痕,孟平川捏捏她的脸,开玩笑说:“不是说好要当亡命鸳鸯么。”

  程溪没笑,实在没力气,只静静与他对视,谁也不开口说话,

  良久,孟平川说:“闭上眼。”

  “不想睡。”

  孟平川唇角一勾,浅笑:“是我要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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