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烛照(1)_官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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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烛照(1)

  爱我就全订啊摔!!有人统计过,人口过百万的东京城,一多半都是‘客户’,客户和主户是相对来说的,标志就是在户籍所在城市有没有房子。

  没有自己的房子就要租房,在东京专门管理房屋租赁、买卖的牙行叫‘楼店务’,既有朝廷专营的,专门经营公家的地产。也有私人的,很多有房子的人家图方便,都会将自家要出租的房子挂在这样的私人楼店务。

  “官人随老身来瞧看,找遍东京城,哪里还有更好的宅第!”一个年约五六十,头上包着一块蓝盖头的妇女热情地对身后一对夫妻介绍楼店务名下房产:“四四方方格局,前后三层,如此内宅便少去了小人罗唣。一共十五间半屋子,院子有井有花木,这样的宅第在内城至少要三十缗一月,若是这般好位置开价还能更高!”

  夫妻二人显然是瞧过不少房子了,对老妇人说的话心中有数,晓得她没有骗人。

  夫妻二人是刚刚入京的,丈夫转入京中任御史台监察御史,从七品——典型的官小权大之职。

  这样的官员薪俸不高,一般只会在朝廷的楼店务赁屋。针对中下级官员,官方会提供廉租房。只不过这样的廉租房就不能指望有多宜居了,一个小小四合院挤进好几户官员是很常见的。

  和一般的低级京官不同,这位监察御史姓林,林御史家是福建大族,家境优渥。不说直接在东京买房,至少不用像同僚们那样扣扣嗖嗖租房。

  眼前这座宅子已经是林御史夫妻看过的最合心意的房子了,一来地段好,就在御史台西边的,玄帝庙后街,平日里林御史坐堂省事。而且这里是东京繁华区域,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娱乐生活都很方便。

  二来,宅第本身很好,格局正、收拾的干净,虽然小了一些,却非常清雅,很合他们夫妻的喜好。

  再来,价钱也算是非常合适了,一个月三十缗!

  同样大小、同样地段,这样的房子在东京几乎是找不到的。

  “这宅第若放出去,立时便能赁出,官人能遇上还是因为屋主讲究。”妇人详详细细道:“屋主赁这宅子并不图多几贯钱,只求简单省事、不要损毁了屋子。所以不让分出去租几家,只让整租,而且还得是官人家这样有官身的!不信官人去打听打听,前面赁这房子的也是位官人,若不是去蜀地为官了,定然是要续租的!”

  “再者,官人只要租,三年内也不会有屋主来啰嗦涨房钱!”这一点老妇人说的很肯定,甚至愿意立字据。

  不只是现代房东会忽然涨租,古代也一样!东京的房子不愁租,常常有贪心的房主以‘装修’的名义,给房子换几片瓦、刷两面墙,然后就要涨房租(毕竟之前签了契约的,涨房租也需要一个理由,装修是最常见的,也不能说换几片瓦就不算装修)。

  几乎没考虑多久,林御史和夫人就商量好了,要租!

  老妇人引着两人去定契,契约和钱料理好了,又忙不迭去了宜春门内北桃花洞——‘桃花洞’是东京风月场所最多的坊,南桃花洞是私妓所在,北桃花洞则有着二十八家官伎馆。

  北桃花洞撷芳园,老妇人来的时候红妃正在逗一只小猫,这是姐姐师小怜刚刚买下的。浑身虎斑光华灿烂,所以取名为‘小於菟’(小於菟就是小虎的意思)。

  老妇人一进来,忙堆笑道:“好稀罕的虎斑猫!在别处竟未见过,难为大娘子、小娘子何处寻来!”

  虎斑猫在本朝以前是十分珍惜的猫种,周初依旧少见。但承平大几十年了,时人又爱猫,因繁衍得力,如今虎斑猫已经是中等猫了。师小怜买来的这只小於菟卖相上佳是没错,但也只是十几贯钱就买到了,若是一般的虎斑猫,则只需数贯。

  但这个话大家都不会多说,师小怜客气地让老妇人坐了,道:“鱼婆婆今日登门,是二姐在玄帝庙后街的屋子赁出去了?”

  “是是是。”老妇人,也就是鱼婆婆连连点头,拿出契约和钱给师小怜和红妃看:“租房子的是一位官人,说是御史台监察御史,家中富裕,便不耐烦与小官儿们一起挤那官租屋子。”

  房子是师红妃名下的,她特别看了看,契约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一旁则是一包银币,足足一百二十枚!

  华夏古代虽然有用金银充当一般等价物,但真的作为‘合法货币’,这却是一直没有的。历史上直到宋代开始,到明清时期,白银才真正成为事实上的货币,普通百姓生活中也离不开它。但即使是如此,白银也没有像铜钱那样成为铸币。

  但这这个时间线上的大周则不同,因为商品经济的飞速发展,也因为铜矿的缺乏,五年前饱受‘钱荒’之苦的朝廷决定发行银铸币,形成‘银铜本位’的货币制度。

  银币发行了两种,一种是一两重无孔实心银币,冲压而成,正面是长城图案,背面是‘永兴通宝’四字(如今年号永兴)。一种则是一钱重方孔圆形银币,也是冲压而成,一面光板,一面同样是‘永兴通宝’四字。

  大周一钱大约四克,一两就是四十克,眼前一百二十枚银币都是一两的,放在眼前确实是分量十足!

  东京租房的规矩是押一付二,再加上新搬进来要以一个月房租为‘礼金’,头一次付房租就是四个月,一百二十枚大银币是正好的(此时一贯钱兑换一两银子)。

  考虑到此时东京普通市民一日劳动所得大约在两百文钱左右,红妃也不得不感叹,这年头收租果然好赚!要知道一个月三十贯钱,平均就是一天一贯!按照东京的消费水平,已经足够十几人一大家子日食膏鲜、光鲜亮丽了!

  同时,也很感谢这辈子亲生母亲师琼。

  别看此时官伎们都过着奢华无比的生活,很多官伎的排场即使是大家贵女都望尘莫及,但真要说到积蓄,她们却是没有的——官伎就是要有足够奢华的生活,不然就会被看轻,这被认为是官伎身份的一部分!所以一开始‘节俭’这个词就和官伎无关。

  所以,一般到最后,一个官伎也很难有多少积蓄,这也是孙惜惜的母亲没给她留下钱财的原因。

  师琼则不同,她在维持官伎体面之外,并不像很多官伎有许多开支巨大的爱好,由此给师小怜、师红妃姐妹留下了一笔大约数万贯的遗产。

  其中红妃继承了玄帝庙后街那所宅第(当时价值三千贯左右,如今应该涨了一些)、一家女澡堂两成的份子(每年分红大约百贯,价值一千贯左右)、所有现钱大约五千贯、一部分古董和当代字画(这部分价值很难估价,大约数千到一万贯)。

  姐姐师小怜则继承了家具摆设、另一部分古董和当代字画、珠宝首饰、库存的绫罗绸缎。这些东西算钱倒是比红妃的更多,但因为东西的属性不同,真的想要卖到估价那样的价格却是有难度的。

  考虑到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家居摆设等等都是那时成为官伎不久的师小怜用得着的,而红妃更需要能保值、好打理的(她年纪还小),这样分配说不出任何问题来。

  这样一来,红妃小小年纪就拥有了接近两万贯的私财——这在此时的东京算不上多惊人,此时所谓的‘中产之家’,财产上的门槛大约在一千贯到两千贯之间,至于富户,门槛则是三千贯到五千贯。在别的地方,富户及富户以上的比例在百分之五以下,东京则可达到四分之一,实在不愧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因为此时会按照百姓财产统计,将百姓人家分为五等,一二等是上户,也就是富户,三等是中户,四五等是下户,所以这说法并非随口说说,是有统计基础的。

  又因为东京汴梁汇聚了天下的高官、勋贵、巨贾,所以巨富也特别多,五千贯是富户的门槛没错,但家产在百万以上的也有很多,十万以上的更是比比皆是!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小娘子自己一个人就能有这样一笔私财已经很少见了!因为那些传闻中的惊人财富往往是一个家族的,这些家族家大业大,人也多。比如家族一个女孩子出嫁,此时流行陪送丰厚的嫁妆,但即使是家财在百万以上的人家,正常陪送的嫁妆也不过就是这个数而已。

  这一方面是时人喜清洁雅致,同时享受沐浴本身的舒适。也是因为现实情况不得不如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想要洗澡实在是太麻烦了!先不说为沐浴准备的各种器具和清洁用品很难备齐,只说沐浴需要的地方、热水,这在东京市民也不容易得到。

  东京城中寸土寸金,多数人还是租房子住呢!住房极为困难,两三代人住在狭□□仄的两间房里是很常见的。这种情况下,要找到一个烧热水和洗澡的地方可是不容易。

  这种情况下,澡堂就应运而生了。其收费也不贵,如果是洗最普通的大浴池,一个人只需十文钱左右。如果是自家烧水,算上柴薪燃料等消耗,其实也差不多要花这么多钱,相比之下去澡堂可省心多了。

  东京城中哪个坊市都有门口挂着壶的澡堂子,但专门的‘女澡堂’就很少见了,大多只在妓馆分布密集的地区开一两家。而桃花洞一带因为是东京城最出名、规模也最大的风月街,有‘小平康’之称,所以也有东京城最多的女澡堂。

  这里的顾客都是官伎或私妓她们并不缺钱,但以此时的家居条件,在住的地方沐浴还不如在澡堂方便。

  ‘兰芳浴堂’算是北桃花洞一所比较大的女浴堂了,这里提供大浴池、小浴池、桶浴、淋浴,还有女澡堂比较少见的搓澡服务(女搓澡工很难得的)。沐浴时如果有特别要求,还可以要加入各种药材、香料的‘香汤’,洗完之后整个人都香喷喷的。

  内间,这是一方小浴池,岩石砌成的池子,此时氤氲着香喷喷的水雾。这里的小池子用屏风相互隔开,只有客人有要求时才会撤开。‘哗啦啦’一声,原本平静的浴池水面发出水击声,有个少女从浴池里冒了出来。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红妃!

  她刚刚参加了学舍组织的夏日表演,一身疲惫之后特意来澡堂子洗澡——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距离第一次冬至日表演已经过去了四年多,她习惯了新竹学舍的种种,包括时不时的各种考核式表演。

  时间就是过的这样快,在繁忙的学艺生涯中,她从当初一个小女童,成长为了现在的小少女,想想真是眨眼之间。

  手划拉了一下水面,红妃已经洗的差不多了。从水中起身,擦干了身子,又浑身擦了甘露水。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红妃就去了浴堂前的茶室。

  这也算是如今澡堂子的一个特点了,前面临街是喝茶吃点心的地方,后面才是洗澡的浴室。对于泡澡泡的骨皮松软的客人来说,能够在这个时候喝杯茶,吃点儿点心,也是很惬意了。

  红妃的头发用巾子擦拭了几遍后梳通,此时半干地披在背后。现在是夏天,不管的话也会很快晾干。红妃之所以会在澡堂喝茶,等头发干也是一个原因。

  茶博士见红妃坐定,便殷勤上前,手上提着大茶壶:“小娘子吃个梅汤如何?”

  “不好,博士倒一碗荔枝膏水与我。”红妃摆摆手,茶博士就换了个提瓶,瓶上贴着一张红纸,上用墨字写着‘荔枝膏水’。

  澡堂子前面的茶室说是‘茶’室,也确实卖茶,但最主要的饮料不是茶,而是各种‘汤’,此时也叫做饮子,其实就是各种饮料。

  此时正在夏日,酸梅汤是消暑佳品,茶室里每天做的最多、卖的也最多,茶博士开口推荐也是这个。但这时的酸梅汤和红妃印象中喝过的酸梅汤实在差的太远,有一股古怪的药味,她是不太喜欢的。

  至于荔枝膏水,其实也没有放荔枝,而是用乌梅、麝香、生姜、蜂蜜、肉桂加水慢熬,滤去渣滓之后继续加水慢熬,如此反复,直到得到一种胶状物——这就可以密封储存了,等到想喝的时候取一勺来冲水就是。

  喝起来有点儿荔枝味儿。

  按照东京夏日里的习惯,荔枝膏水里是放了碎冰的,喝起来冰冰凉,不一会儿就饮尽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消耗很大的表演,表演前又没有吃多少东西。又累又饿的红妃也懒得再去小酒店里找吃的,索性在澡堂茶室里要了些吃的——茶室里除了卖各样饮子,也是兼卖点心的。

  此时的点心是一类总称,点心里的‘心’指的其实是‘胃’,‘点心’者,其实就是安抚胃袋的意思。凡是在正餐之外吃的食物,严格意义上都可以叫点心。

  红妃是兰芳浴堂的常客,对这里的茶室卖什么点心心中有数,便道:“博士,还有鹌鹑馅儿的馉饳没有,与我些。还要一碗炖的香浓的湖鱼羹,若有素馅儿馒头也拿两个来。”

  茶博士很周全,两串烤的香喷喷的鹌鹑馅儿馉饳,一碗湖鱼羹,两个包子,拿一个大托盘盛了,安在桌上。

  红妃吃过,头发也就差不多干了。她将头发结至脑后打了个大辫,然后盘了个纂儿用一根小钗固定。对着浴堂提供的镜子照照,确定没有疏漏之后就与浴堂掌柜道:“富大叔,拜您记账上了,月底寻我回账就是。”

  说着走出去了。

  桃花洞一带,凡是和官伎、私妓做生意,基本上都是这样,很少有当面算账的,一般都是在店里记账。等到月底,或者年节时再拿着账单去收账。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生意人互相竞争,从有人提出这样的服务之后,其他人只好跟进。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官伎、私妓的开销又多又杂,很多时候可能也没带那么多钱。但做生意的可不能让官伎、私妓们掉了脸面——真说起来,桃花洞的商业如此繁荣,上上下下其实都是在围绕着几百个官伎,以及几百私妓做生意。

  而她们又是最讲究脸面的,让她们脸面上过不去,那就很可能永远失去一个重要客人了!

  红妃虽然还不是官伎,但作为新竹学舍的学童,她和自己的同期们的生活方式早就习惯了如此。

  再者这家‘兰芳浴堂’还有她的干股,记账只是小事——当年师琼和人合开的浴堂正是这家,红妃在这里消费也是照顾自家生意,这家兰芳浴堂还给她每年贡献着大约一百贯的收入呢。

  贱籍女子可以拥有财产,但她们法理上是无法拥有‘产业’的。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伎们往往通过官伎馆的名义代持一些产业。官伎馆不会侵吞这些挂靠在名下的产业,只会收取很小比例的‘挂靠费’,这也算是行内潜规则了。

  红妃的房子,还有这所浴堂的干股,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归属她的。

  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包袱,红妃带着一顶遮阳的帷帽,走回了撷芳园。此时正是撷芳园每日做开门前准备的时候,红妃来时正遇到馆中阉奴们打扫临街的楼阁。有人负责清扫门口,并细细撒上息尘的井水;有人负责给欢门掸灰尘;有人在擦洗墙壁、门窗;有人正在换灯笼,红色的栀子灯表面有些褪色了,新换上的格外鲜艳

  走进楼中,昨晚招待客人之后的东西正在归位,新来的小阉奴在揩地板。

  钱总管在和外账房说话,红妃听了一耳朵,似乎说的是和酒楼结账的事。

  红妃没有多想,径直就往撷芳园后院去了。此时昨晚忙碌到深夜的娘子们也陆陆续续起床,到处都是呼唤娘姨打水梳妆的声音。还有一些勤奋的年轻女乐,这个时候会做一些功课,隔着院墙也能听到咿咿呀呀的歌唱声和乐器演奏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114:56:11~2021-08-1119: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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