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_无人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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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三个月后。

  李东扬走出法院,眯眼挡住刺目的日头,如一只吃饱喝足晒够太阳的猫,懒洋洋抖着身上的皮毛。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偏了偏脸与郑妮对望。

  “是我疏忽了,陆川对狄然旧情难忘,我找他就是错误。”郑妮说,“你可怜我吗?不如可怜你自己吧,多无能的男人才需要自己的女人出面替他解决问题?你爸的本事你半分没学到。”

  李东扬不以为意:“听说老头子身边新人不少,多无能的女人连自己男人在外面偷吃都不敢管?家庭是偷别人的,事业也是偷的,做人做到你这份上,一头撞死算了。”

  郑妮把包扔给助理,错身走了。

  狄然站在不远处路边花坛下等他,脚下蹲着那只长大了不少的阿拉斯加。

  她见李东扬出来,溜着狗过来:“今晚吃什么?”

  她语气轻淡自然,李东扬却看着她:“他没走,不进去看看吗?”

  他解释:“今天七夕。”

  “我答应过你。”狄然把遛狗绳递给他,“你别套我话。”

  她答应他以后就真的没有再见过陆川。

  三个月来,狄然常常去公司陪李东扬上班,但陆川去的日子,她一定不在。李东扬下班回家,总会见她一个人抱着狗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不是喜羊羊与灰太狼就是小猪佩奇。

  李东扬笑着揽住她:“表现良好,奖励你今晚一顿烧烤。”

  他手腕被绳子绞着,脱手落到地上,阿拉斯加得了自由,撒腿就跑。

  “哎——”狄然追了上去。

  它一路朝地下车库的方向跑,绳子拖着磕磕绊绊,终于在进了车库没多久后被狄然揪住了尾巴。

  狄然蹲在地上扯它耳朵教育:“懂点事行吗?李东扬八万块钱买的你,你跑了谁还钱?”

  阿拉斯加嗷嗷直叫。

  狄然抬起眼睛,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鞋,她看上去,是陆川戴着口罩的脸。

  ——他随身带着口罩,听到她的声音就戴上了。

  陆川手里也拎了一根绳子,另一头是吐着舌头威风凛凛的Car。

  小阿拉斯加扑到它身上不停地蹭,两只狗在黑漆漆的地下车库缠在一起舔毛。

  “你怎么把狗带来了?”

  “它粘人,见不到我就叫,我让助理带过来等我,这是你养的?”

  狄然轻轻嗯了一声,陆川问:“叫什么名字?”

  狄然没说话。

  “没取名吗?”

  “浣熊。”狄然说。

  小阿拉斯加听到狄然叫它的名字,晃晃悠悠起身跑了过来。

  陆川握着它的前爪把它拎起来,嘴里轻声念:“浣熊……”

  “我那些天在家看动物世界。”狄然解释,“浣熊很可爱,我随便取的。”

  浣熊平时不喜欢被人抱,此刻却安安稳稳窝在陆川怀里,头蹭着他的胸口,也许陆川和阿拉斯加待得久了,味道在他身上沾了一点,让小狗觉得他也是同类。

  “你这么重别总挂在陆叔叔身上。”狄然伸手想把它抱过来,陆川却不给她狗。

  她只好戳了戳浣熊的头:“听话一点,自己下来。”

  阿拉斯加不愿意下来,窝在陆川胸前就不挪窝。

  “它今天好乖。”狄然说,“平时可淘气了,专门和李东扬对着干,咬他皮鞋,把他车钥匙叼走,只要李东扬牵着它的绳,它就要跑。”

  阿拉斯加和她亲近,每晚趴在门口听李东扬欺负她的声音总是不停抓门,他把狄然当成妈妈,暗地里把李东扬当成欺负妈妈的坏人。李东扬也不喜欢它,每晚新闻联播时间一定揪着它的两爪按在腿上给它上半个小时思想教育。

  一人一狗相看两相厌。

  陆川眼神听到陆叔叔三个字时恍惚了一下,他别下脸,轻轻在浣熊头顶亲了亲。

  狄然没来由的眼圈一热,她转过脸,陆川却将狗还给她了。

  “今天是七夕。”他顿了一下,“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你好好的。”

  陆川语气还算平淡,没有前几次见面时那样激烈反常的情绪,他很平静,连在说出今天的日期时都看不出波澜。

  今天是七夕,那一年他离开她的日子。

  可他越是这样,狄然越觉得难过。陆川没做错,她也没做错,李东扬更没有。每当看到他,她心里就像刀子剐过,她不愿意见面,也是害怕心里那凌迟一样的疼痛感会让她忍不住做些什么。

  “你这几个月是在躲我吗?”

  狄然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陆川看着她:“以后别躲我,我们只做普通朋友也问心无愧。”

  哪怕做不成恋人,他依旧想时常能看到她。

  狄然睫毛闪动,轻声说:“我有愧。”

  陆川愣住。

  狄然忽然笑了:“我也想看你好好的。”

  陆川眼里的感情炙热,也仅仅只埋在眼里。

  以往狄然对上他这样的视线,知道他下一秒准要抱抱她或者吻上来,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他犹豫着抬起手,在她脸侧晃了晃,最终落在她头发上,连用力都不敢,只在外层轻轻摸了摸就放下。

  陆川不说话,也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仿佛如果狄然不说话,他能这样看上一辈子。

  狭小的空间安静无比,狄然也静了很久。

  怀里浣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叫了叫。

  它太重了,沉甸甸压着手臂,狄然摸了摸它,小声说:“我该回去了,李东扬在等我。”

  “等一下。”陆川从驾驶室的抽屉里掏出一个盒子。

  他递给她:“我都没送过你像样的礼物。”

  狄然认得那暗蓝犹如深夜穹顶颜色的小盒,当时设计盒子外观时她在旁听,形状是朴素的条形,皮革和做工却都精致到每一寸细里,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盒子,单价就值五位数,更何况还有里面的东西。

  “我不能要。”狄然摇头。

  “我只是想送你点东西。”陆川说,“你收下,留着还是丢掉随你。”

  他把盒子放到狄然手里。

  狄然打开盒子,镶嵌着印度蓝宝石与月光石桔梗瓣状的项链静静躺在纯黑色的天鹅绒上。

  ——无法触碰的爱。

  她垂着眼睛,不敢再看陆川。

  陆川可以因为对她的承诺而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的眼睛骗不了人,他说出每一个字的嗓音都温柔得不像话。她可以感受得到,他的爱意一如当年半分不少,现在的疏离与平静只是不想再让她痛苦。

  “走了。”陆川没再多说。

  他将Car带上后座,目不斜视进了驾驶室,缓缓将车子贴着她身侧开了出去。

  狄然原地站了一会,浣熊舔了舔她的手,爪子攀住她的衣领拼命朝她怀里拱。

  狄然安静地看着它,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静默了片刻,侧过白皙的脸颊,在它头顶陆川亲过地方轻轻蹭了蹭。

  “别告诉李东扬。”狄然亲亲浣熊的小耳朵,“就这一次。”

  李东扬倚在车库门口,手里捏着一根刚刚不知谁递给他的烟。

  他将烟夹在指尖,烟草碎叶被他弄掉了一地,他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却不抽。

  狄然抱着狗走出来,他捏着死皮将浣熊拎起来:“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狄然打算先发制人,生气地问:“谁准你抽烟了?”

  李东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瞪她,她就怂了怂:“你轻点捏它。”

  “东西。”李东扬伸手。

  狄然把藏在身后的盒子拿了出来。

  他打开看了看:“几十万的项链,他倒大方。”

  李东扬打量狄然的神色,淡淡地说:“正好订单太多库存不足,我拿去卖了。”

  狄然没说什么,垂着脸看不清神色

  他合上盖子放回她手里:“留着吧。”

  狄然看他:“真的?”

  李东扬没理她,他一手托着浣熊的屁股,一手戳它耳朵:“晚上回去看我怎么修理她,老子虽然小气,也不至于吃条破项链的醋,今晚你不准给我抓门,听见了没有?”

  浣熊被他戳恼了,张口咬他

  狄然连忙拦着:“别!”

  李东扬斜眼瞅她:“怎么,我还不能教育一条狗了?”

  狄然讪讪缩回手:“我是怕你被它咬疼了。”

  李东扬哼了一声,抱着狗转身离开,狄然跟在他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李东扬走出几步,回过头看她,转身又继续走,右手却软软地垂到身侧,向后勾了勾小指。

  狄然脸上绽开了笑,跑上前去,轻轻和他勾起手指。

  傍晚日光微暖,李东扬“嘁”了一声,也忍不住笑了,转脸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

  ——

  暮色深沉。

  今天七夕,事务所的同事提前下班去过节了,只有陆川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整理资料。

  Car在脚边呜呜叫着,陆川才想起来它该吃晚饭了,他也没吃晚饭,常年不规律的作息胃已经觉不出饿了。

  他把东西收好,牵着它的绳子准备回家。

  锁上办公室的门后,他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是潘静姝的。

  她下午四点就离开了,这时折回来无非是来看他,想要和他一起过节。

  陆川下了楼,见她站在大厅里面色为难,在她面前干净的瓷砖地上,跪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伯。

  他脸上泪水纵横,说话的字节和哭音夹在一起,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陆川只能勉强听懂那几句翻来覆去的“我求求你们了”、“替我女儿讨个公道吧”。

  潘静姝拉他:“您先起来。”

  那老伯看她像主事者,挪着膝盖跪到她前面:“姑娘,你帮帮我——”

  潘静姝为难道:“这个案子我们真的接不了,您找不到律师可以去申请法律援助,会有人为您安排专门的律师。”

  “他们不接!”那老伯喊得嗓音嘶哑,“没人敢接,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求求你们了——”

  潘静姝叫保安来拉人。

  陆川走过来:“什么案子?给我看看。”

  潘静姝连忙拉住他:“不行陆川,这个案子不能接,你接了就是找死。”

  那老伯像是看到了救星,扯着他西装底边:“我求求你了!”

  陆川扶他到一旁的沙发坐下:“慢慢说。”

  那老伯抹了把眼泪:“我供不起女儿上大学,她妈妈又生病,她高中毕业来这打工,每个月都寄几千块钱回家。”

  陆川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安静地听着。

  老伯捂着脸:“如果不是我没用,她不会为了钱去那种地方打工。”

  老伯说话断断续续,说到关键处上气不接下气哭了很久,他说了很久,陆川才听明白。

  他的女儿迫于生计小小年纪出来打工,白天在商场做销售,晚上在夜场做服务生,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被一群男人轮.奸致死,真凶却逍遥法外,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没人敢接他的委托。

  陆川拧着眉思考了一会,老伯见他这模样以为他不想接,又跪在他面前:“律师,你帮帮我,我有证据。我就这一个女儿,她死得惨,到了眼睛都闭不上,要多少钱你和我说,我回老家卖了房子卖了地也要把那个畜生送进去!”

  陆川扶起他,看像潘静姝:“接了,费用算我的。”

  潘静姝很坚决:“不行,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他要和谁打官司吗?”

  老伯哽咽:“他叫程耀,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怕他。”

  陆川很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眼神一晃,从前零散的记忆从脑海里一一闪过。

  ——“程耀是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他爸打个喷嚏,不知道多少人要感冒。”

  ——“你没见过十三岁的狄然,笑一笑能把你的魂都吊走。程耀想动她,我跟他打了一架。”

  ——“他找上门,当着我家人的面给了我一刀,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世界人外有人,懂吗?连我都保护不的人,你拿什么喜欢他?程耀要动她,你护得住?”

  潘静姝见他沉默,以为他在思考程耀的事情,轻声说:“虽说这几年可能要变天,但空子不是那么好钻的,赢了名利双收,输了万劫不复,去冒这个险不值得。”

  陆川从过往的记忆中晃过神,果断道:“接。”

  潘静姝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接。”陆川起身,淡淡地说。

  潘静姝一脸不可置信:“陆川你是疯了吗?那是程耀,我不信你没听说过他的身份,他爸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我们!”

  “算我一个人的。”陆川很平静,“不连累你们。”

  潘静姝面色复杂:“你不想活了吗?”

  陆川看向她,眼底毫无波澜:“你说得对,我不想活了。”

  ——

  夜,九点。

  陆川开车穿过城市的深街小巷,回到熟悉的楼下。

  家家户户灯火点点,浩浩和小红牵着手迎面走过来,两人交头接耳笑着,商量一会去哪里吃夜宵。

  “哥。”浩浩叫他,“小红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是文学专业,你家书多,我想借点书给她看。”

  陆川点头:“明天早上来,我要出远门。”

  “陆川哥又要去旅行吗?”小红眼睛亮了,“我也好想去。”

  浩浩笑了:“以后我带你去。”

  陆川牵着阿拉斯加上楼,它却不愿意进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停蹭他的腿。

  陆川开了灯,蹲下来摸摸它:“今天太累,不遛了。”

  阿拉斯加懂事地摇摇尾巴,替他叼来拖鞋。

  陆川进屋随手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一个频道,将声音调大。

  不想看电视,只是不喜欢这种无声的冷清。

  他在食盆里倒了狗粮,又去厨房泡了一碗面。

  阿拉斯加没有吃东西,而是跟进厨房围着他转。

  陆川又蹲在它面前,轻声说:“我要休息一个周,订了明天的机票,把你送到宠物店好不好?那里很多狗,你和它们玩。”

  阿拉斯加没听懂,他自己先笑了。

  一个人太久,经常喜欢对狗自言自语,很多时候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我今天看见她了,还和她说了话。”陆川走到阳台的椅子上坐下,阿拉斯加乖巧地蹲在他脚下。

  陆川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梳子替它梳理毛发:“她躲了我很久,我终于有机会把项链送给她。”

  “我打算接程耀的案子。”

  陆川仰头看着暗夜的天空,今晚是七夕,外面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城市的光线遮掩住了天上的星星,浅薄的云层飘过后,那颗月亮正正悬在无边的黒夜。

  “我不在的时候,她吃了很多苦。”陆川的手掌无意识地摸着阿拉斯加柔软的毛,眼里跃动着剔透的水光,“以后不能陪在她身边,我不想有人再伤害她。”

  阿拉斯加吐着舌头,晃着尾巴,舔了舔陆川的手背。

  “你不知道她多好。”

  “她很可爱,也很骄傲。”

  “她爱漂亮,和我在一起却只敢买二十块的裙子。”

  “我答应过给她买大房子,答应过会让她过得好,我现在可以做到了。”

  陆川从身后的箱子里掏出一罐啤酒,一口下肚觉得有些苦,他将酒瓶放到一旁,从另一个箱子里掏出一瓶西瓜味的汽水。

  碳酸饮料刺激的泡沫在味蕾绽开,色素香精的甜味紧紧裹住舌头,陆川在嘴中含了一会,咽了下去。

  “她想看我好好的。”陆川垂眼看着手里的汽水,“可没有她,我怎么好?”

  他抬手覆住眼睛,声音潮湿:“我骗了她,我根本忘不掉,就连我想她,都不能告诉她。”

  厨房那碗面已经泡得发涨,水汽顶在塑料纸盖上散不出去,凝结成豆大的水珠噼里啪啦落回汤里。

  客厅的电视跳到音乐节目,温柔的歌声流淌在燥热的晚风中。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

  就像月光洒向海面

  年少的我们曾以为

  相爱的人就能到永远

  当我们相信情到深处在一起

  听不见风中的叹息

  谁知道爱是什么

  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

  用尽一生的时间

  竟学不会遗忘”

  头顶的月光轻洒,夜晚的风儿低哑。

  荒草园的夏虫嘶鸣,院子里的合欢树不说话。

  那是他的女孩。

  是他的抹不去的心尖痣、握不住的指间沙。

  是他回不去的年少芳华,是他一生的牵挂。

  “如今我们已天各一方

  生活的像周围人一样

  眼前人给我最信任的依赖

  但愿你被温柔对待

  多少恍惚的时候

  仿佛看见你在人海川流

  隐约中你已浮现

  一转眼又不见

  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

  多少恍惚的时候

  仿佛看见你在人海川流

  隐约中你已浮现

  一转眼又不见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有多少爱恋今生无处安放

  冥冥中什么已改变”

  七夕的夜里热闹喧哗,城市的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热烈的味道。

  陆川一人坐在露天的阳台,脚底是他亲手种下的爬墙虎,藤蔓层层缠绕。

  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哭得像个孩子。

  ——

  浩浩进来时,陆川正在房间收拾行李。

  “陆川哥,我来拿书。”

  陆川示意他随意,浩浩心思却不在书架上。

  他走到墙边,那里悬挂着麻绳,上面用小夹子夹住几十张泛黄的杂志剪下来的风景画。当年陆川退房后,这些照片和他的东西被暂时寄放到孙叔家,浩浩对它们已经很熟悉了。

  “这次去哪?”

  那些风景画下,很多都夹着一模一样的照片,每一张都是陆川七年里出去旅行散心时拍下的,曾经说好要一起去的地方,最终他都是一个人走过的。

  浩浩问:“维多利亚瀑布?”

  陆川点头,他又问:“你自己吗?”

  陆川没回答,浩浩走到书架前心不在焉地挑书,他小声道:“陆川哥,我们高中英语老师大学刚毕业,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可爱,上学的时候我们班很多男生都喜欢她,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他想了想:“她也是短发。”

  手里的书没拿稳,“啪嗒”掉到了地上。

  他要去捡,陆川却先一步蹲下。

  那年夏天,他将烟盒藏在这本书的后面被狄然发现,她熬了一整夜,点着台灯,用黑色中性笔在书567页每一页的边角处歪歪扭扭地写下“不准抽烟”。

  那年夏天,狄然喜欢在清晨到楼下去捡树下掉落的合欢花,她将他书柜里的书拿下来,在每一本中都夹上一朵花。

  七年过去,合欢花已经枯得蜡黄,碰一下就簌簌散架。

  陆川小心地将它捡起来,翻到原本放置的那一页。

  那年夏天经常下小雨,狄然捡回来的花湿湿的,在书页间留下了干涸的水渍。

  陆川放眼看去,痕迹处的字隐隐模糊,却依然不难辨认。

  那是一段话。

  【生活仿佛远离了我,它失去了此前我所感到的力量和色彩,物品也失去了它们曾经让我感到的力量和真实。我在法国诗人奈瓦尔的一本书上,读到了能最好诠释自己在那些日子感到的平庸和低俗的诗句。】

  【最终因为无法忍受爱情痛苦而上吊的诗人,在明白永远失去一生的爱情后,在《奥蕾莉娅》一书中说——从此生活留给他的,仅仅是一些,“粗俗的消遣”。】

  陆川将花夹回书里,将书放回书架。

  浩浩迟疑道:“陆川哥?我只是觉得她和然然姐很像。”

  风从大地和天空飘来,恣意吹动阳台的纱帘,爬墙虎发出细碎沙沙的响声,像极了那年夏天短暂的光阴。

  陆川目光透过窗子,虚虚落在窗外那片荒芜的田野。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季节,周围熟悉的一切,不同的是,她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了她的人生是最漫长的旅途,那些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也曾经,与幸福这样接近过。

  他看着浩浩:“没人像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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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爱有天意》by李健

  下章开始是番外,我会写完一起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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