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陆川家老屋坐北朝南，一幢独立的老院子。砖石堆砌的围墙没有刷漆，正屋是一排整齐的砖房，两侧分东西两个厢房用来堆放杂物。
院子里养了一笼鸡，怕冬天气温太低冻着，用严实的塑料纸盖起来。鸡笼旁边挖了一口水井，在上面打了一个手动的压水槽。院里东头种着一颗枸杞树，框了一个铁架遮在院子上头，上面缠绕着秋天留下来的葡萄枯藤。
陆奶奶听见车声出门来看，冷不防见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狄然笑吟吟的，把平日里那点可爱劲全都拿出来，甜甜地说：“奶奶好，我是然然，没打招呼就过来，给您添麻烦了。”
陆川抱着玉米秸进来，推她进屋：“她就是狄然，我和您说过的。”
他电话里提起过有女朋友的事，陆奶奶也追着问过，可陆川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性格，他不想说也问不出什么，再多的他也没说，陆奶奶心急也没办法。
一下子见到真人出现在眼前，她还有点懵。陆川从小就孤僻，成天冷着个脸谁也不理，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陆川谈恋爱，一时间喜上眉梢，高兴得把他还在上高三这事给忘了。
陆奶奶不高，身材肉嘟嘟的，穿着一条黑布裤子和一件厚厚的印花棉袄，五官有神，头发黑得油亮，在后脑勺挽了一个干净利索的花。
她把狄然拉过来看了一圈，怎么看怎么喜欢：“媳妇儿就媳妇儿，叫什么名字！这小子平时装得人模狗样，心里骚得很。”
陆川：“……”
“是吧，然然！来来来我看看。”陆奶奶捧着狄然的小脸贴近了观察，喜笑颜开，“小丫头真俊啊！”
她又看向狄然的腿：“你不冷吗？赶紧进来。”
狄然吸了吸鼻涕，陆奶奶连忙拉她进屋，又看到欣月在门口，也把她拉进去。
她正在发面准备蒸馒头，炕上摆着面板，欣月从狄然出现话就少了，进门后就去洗手揉面。
陆奶奶牵着狄然的手一路进了屋子，屋里生了炉子，暖烘烘的，正对着屋子大门的是两个锅台，东西各一个连通着隔壁房间的炕。
锅台旁边草堆里传出一阵弱小的嘶鸣，狄然蹲下来，扒开烧火用的松毛，发现里面藏了一个大纸箱。
陆奶奶翻箱倒柜给狄然找裤子穿，怕她冻着。
陆川放好玉米秸进来，见她蹲在锅台边看小鸡，伸进去拿了一只出来放在她掌心：“拿着玩吧。”
狄然小心地捧着那只软绵绵的小鸡仔，喜欢得不得了。
她看了眼陆川，他也正看着他笑。
陆奶奶是个爽快人，说话也直白，撩开帘子从里屋探出个和蔼的脑袋：“家里两个炕，孙媳妇晚上跟谁睡？睡我的炕还是那小子的？”
狄然来之前还担心陆川家人不喜欢她，没想到奶奶是这种性格，她心里想和陆川睡，但又不好意思直说，扭捏了半天说：“我……我就不和他睡了吧。”
陆川不满，低声问：“为什么？”
狄然把小鸡塞他手上，用粘着鸡屎味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才刚来，你让我矜持点行吗。不然奶奶看我那么浪，不喜欢我怎么办？”
陆川说：“你也知道你浪？”
他找了个干净的盆出来，从炉子上的热水壶里倒了半盆热水，又兑上凉水。他让狄然坐在凳子上，脱了她的鞋袜，把她脚浸进去。狄然穿着圆头小皮鞋，袜子湿漉漉的，乍一碰热水有些受不了。
她把脚缩回来，小声说：“烫。”
“不烫，我的手都不烫。”陆川垂着眼睛，“热水泡脚解乏。”
他坐着板凳，在她面前给她洗脚，狄然不好意思，连忙回头看奶奶。
奶奶本来还想和她说话，见陆川在帮她洗脚，极其有眼力见儿没有过来，和欣月一起蒸馒头。
“我自己洗吧，怪丢人的。”狄然抽回脚。
陆川站起来把门帘放下，挡住那边的目光：“丢什么人？”
他一脸若无其事，继续坐回去，拿了块毛巾湿了水擦她小腿。
狄然的小腿都快冻僵了，这才暖和过来，她摸了摸陆川的头发，委屈地说：“我就想穿得漂漂亮亮来看你，没想到这边这么冷，早知道这么冷，我就多穿点了。”
她昨晚在镜子前挑了好一会衣服，好不容易把自己打扮得清纯又可爱，现在想想，数九寒天光腿穿长筒袜在别人眼里大概是个傻子。
“打车花了多少钱？”
狄然扁嘴：“花了两千八，快过年了那司机和我漫天要价，我觉得我被坑了。”
“算少的。”陆川嘴边挂着笑意，“换成是我，载了个傻子，得要八千八，坑完还不算，我直接把你拉回家热炕头。”
“骂我？”狄然用湿漉漉的脚去踩他的脸，陆川捉住，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狄然脸红：“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变态啊。”
陆川站起来，按着她肩膀和她接吻，将她脚上的水都蹭回去。
狄然有点嫌弃自己，推开他抹干净嘴巴。
陆川看着她，目光灼热，小声说：“我也想你。”
“陆川，来帮我烧火。”陆奶奶听到这边没动静了，喊道，“然然过来，上炕坐。”
陆川找了条毛巾给狄然把脚擦干，又看着她换上棉裤，拉她过去。
陆奶奶和欣月已经把馒头蒸好了，陆奶奶让狄然上炕盖着小棉被逗狗嗑瓜子。狄然第一次见陆川的家里人，比平时乖巧而略显得拘束，陆奶奶养的小狮子狗看见客人撒了欢一样在狄然身上蹭来蹭去。
陆奶奶把炕收拾出来，馒头放进锅里让陆川烧火，她坐到狄然旁边：“然然，你给我说说，陆川平时在学校都干什么？”
陆川坐着板凳在锅台前烧火，朝锅底填了一把火：“有什么可说的？”
陆奶奶抓着狄然的手：“他不让你说，是不是又偷偷出去打工了？不然他每个月都给我寄钱，他哪来那么多钱？”
狄然看了眼陆川的方向，知道他不想让陆奶奶知道，想了想说：“没有，他没有出去兼职，他成绩很好，学校会发很多奖学金，他也花不完那么多。”
“他吃得好不好？”
狄然笑笑：“他平时都和我一起吃饭，学校食堂挺好的。”
她说这话有点心虚，她最不爱吃食堂的饭了，在一起后陆川每天都带她出去吃，好吃是好吃，却也贵。
陆川从头到尾不吭声，陆奶奶不停问狄然他在滨海的事：“……那小子平时话就少，回来我问他十句他才说一句，问多了还不耐烦，我一直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你说他过得好就好。”
陆奶奶放心了，狄然心里却涩涩的。陆川在下面掰玉米秸的声音吱嘎吱嘎，锅底炸出火星的爆裂声，她以前不懂，现下明白了他手上的细茧从何而来，别人这样的年纪天真烂漫肆意玩乐，陆川却不行。
她觉得陆川自律，不是学习就是兼职，可他不自律又能怎么办？陆奶奶常年抱病，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除了自律也别无他法。她心里蔓延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心疼，堵得快喘不上气。
陆奶奶看着狄然白皙的脸颊，琢磨着这姑娘的气质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
她笑眯眯地给狄然剥纸皮核桃，问：“然然家里是做什么的。”
陆川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奶奶：“我就随便问问不行啊？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狄然舔舔嘴唇，眼珠子转了转：“我爸在夜市卖煎饼果子，我姐在百货商场卖少女文胸。”
陆奶奶胖胖的手指动作灵活，不出一会就给狄然剥了一堆干果，笑道：“是吗？我前两年也想学做煎饼果子，没事还能赶集去卖，赚点钱也解解闷，不过老了腰腿不利索，身体也不好，陆川不让我去。”
陆川接了一句：“就您那笨手笨脚做的那歪瓜裂枣的样子，您敢卖也没人敢吃。”
陆奶奶亢奋回道：“女人说话男人插什么嘴？闭上嘴烧你的锅！”
欣月贴墙坐着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狄然把干果朝她面前推了推：“姐姐也吃啊。”
欣月笑笑，给自己剥了一个花生。
狄然在面前的小笸箩里剥了许多松子和核桃，她拿着下炕，搬了个板凳坐在陆川身边，捏起来喂他。
陆川就着她的手吃了，嘴唇总是似有似无含她指尖。
狄然看他烧火，炉子前暖烘烘的，一时间只觉得这方小天地温柔又惬意。
陆川把馒头蒸熟，陆奶奶下炕穿衣服，打算去赶集。
欣月犹豫：“我不去了吧，家里还没打扫干净呢。”
陆奶奶也没强拉她，问她要什么说帮她带回来。
——
陆川回了家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从头到脚换了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干的也全是接地气的事，比如喂鸡、烧火、开三轮。
他身上自带着一股硬朗的气，在做这些事情时倒没有多土，反而有股强烈的反差萌感。别说他穿着破棉袄开三轮车，他就算穿成犀利哥去捡垃圾，狄然都觉得他帅到爆炸。
不过初见陆川这样，和学校里那股生人勿进的高冷劲一对比，她总是忍不住笑。
狄然掏出手机，对着他“咔嚓”一拍，心想这可是陆川的黑历史，一定得妥善珍藏，陆川以后再惹她生气，她就去拿给宋博看。
房子位置坐落在半山腰，周围没几户邻居，陆川从见到狄然到现在心里一直痒痒的，奶奶还在屋里换衣服，他看四下没人把狄然拉到门口的枣树下面，亲昵地吻她。
“晚上跟我睡吧。”他在狄然颈边耳语，声音低哑，“你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晾了我这么多天，我要好好收拾你。”
狄然扭捏一下：“不了不了，奶奶知道了该怎么想我啊？老人家思想都保守，我要去你床上睡了，她非得觉得我是狐狸精。”
陆川细碎的吻轻轻落在她额头和眼睛上，“等她睡着你过来，奶奶睡觉熟，吵不醒她。”
狄然被他禁锢着，一扭动陆川就把她抱得更紧，仿佛她不点头就不松手一样。她没办法，只能小声说：“那等明天吧，今天才刚来，还是要装装样子的，我也想和你睡，我都快想死你了。”
陆川满意地亲她，顺带附加着暧昧的威胁：“这次再骗我，川哥就把你……”
狄然脸一阵烫：“把我怎么样？”
陆奶奶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陆川放开她转身调试车子。
陆奶奶穿着一件亮气的红袄，抱着她那只叫三胖的狮子狗出来了。
她把三胖放到小三轮的后斗，冲狄然招手：“孙媳妇，你先上！”
狄然穿着厚棉裤行动不便，站在车后面看了半天抬不起腿。陆川正要下来抱她，陆奶奶却示意不用，她托着狄然的屁股，手一伸把她塞上了车，然后肉滚的身躯灵活一个蹬腿，也跟着上去了。
狄然被冷风吹得一阵眩晕，屁股下面一震一震的，偶尔磕到石子她的身体能被弹起来几厘米高。也不知道是小三轮没有离合器还是陆川车技有限，每次经过路上的小坑时，狄然的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
陆川回头嘱咐：“你坐我后面，挡风。”
走路还不觉得冷，一坐上车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漏风。
狄然想了想，站起来挡在陆川的身后伸手抱着他的头，替他挡着背后的寒风。
陆奶奶抱着三胖在一旁颇有深意地笑。
“狄然。”陆川忽然叫她，声音干净澄澈，“以后给你买挡风的车。”
“铛铛铛——铛铛铛————”
寒风呼啸，三轮车发出的噪音太大，狄然模糊中只听到陆川叫她，她捂着被风吹得生疼的小脸贴近他嘴边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陆川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嘴角眼里都蓄着满溢到极致的温柔：“我说我爱你。”
一辆运沙车从旁边飞驰而过，吓得狄然赶紧把他的头推回去：“川哥你开车看路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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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奶奶听见车声出门来看，冷不防见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狄然笑吟吟的，把平日里那点可爱劲全都拿出来，甜甜地说：“奶奶好，我是然然，没打招呼就过来，给您添麻烦了。”
陆川抱着玉米秸进来，推她进屋：“她就是狄然，我和您说过的。”
他电话里提起过有女朋友的事，陆奶奶也追着问过，可陆川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性格，他不想说也问不出什么，再多的他也没说，陆奶奶心急也没办法。
一下子见到真人出现在眼前，她还有点懵。陆川从小就孤僻，成天冷着个脸谁也不理，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陆川谈恋爱，一时间喜上眉梢，高兴得把他还在上高三这事给忘了。
陆奶奶不高，身材肉嘟嘟的，穿着一条黑布裤子和一件厚厚的印花棉袄，五官有神，头发黑得油亮，在后脑勺挽了一个干净利索的花。
她把狄然拉过来看了一圈，怎么看怎么喜欢：“媳妇儿就媳妇儿，叫什么名字！这小子平时装得人模狗样，心里骚得很。”
陆川：“……”
“是吧，然然！来来来我看看。”陆奶奶捧着狄然的小脸贴近了观察，喜笑颜开，“小丫头真俊啊！”
她又看向狄然的腿：“你不冷吗？赶紧进来。”
狄然吸了吸鼻涕，陆奶奶连忙拉她进屋，又看到欣月在门口，也把她拉进去。
她正在发面准备蒸馒头，炕上摆着面板，欣月从狄然出现话就少了，进门后就去洗手揉面。
陆奶奶牵着狄然的手一路进了屋子，屋里生了炉子，暖烘烘的，正对着屋子大门的是两个锅台，东西各一个连通着隔壁房间的炕。
锅台旁边草堆里传出一阵弱小的嘶鸣，狄然蹲下来，扒开烧火用的松毛，发现里面藏了一个大纸箱。
陆奶奶翻箱倒柜给狄然找裤子穿，怕她冻着。
陆川放好玉米秸进来，见她蹲在锅台边看小鸡，伸进去拿了一只出来放在她掌心：“拿着玩吧。”
狄然小心地捧着那只软绵绵的小鸡仔，喜欢得不得了。
她看了眼陆川，他也正看着他笑。
陆奶奶是个爽快人，说话也直白，撩开帘子从里屋探出个和蔼的脑袋：“家里两个炕，孙媳妇晚上跟谁睡？睡我的炕还是那小子的？”
狄然来之前还担心陆川家人不喜欢她，没想到奶奶是这种性格，她心里想和陆川睡，但又不好意思直说，扭捏了半天说：“我……我就不和他睡了吧。”
陆川不满，低声问：“为什么？”
狄然把小鸡塞他手上，用粘着鸡屎味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才刚来，你让我矜持点行吗。不然奶奶看我那么浪，不喜欢我怎么办？”
陆川说：“你也知道你浪？”
他找了个干净的盆出来，从炉子上的热水壶里倒了半盆热水，又兑上凉水。他让狄然坐在凳子上，脱了她的鞋袜，把她脚浸进去。狄然穿着圆头小皮鞋，袜子湿漉漉的，乍一碰热水有些受不了。
她把脚缩回来，小声说：“烫。”
“不烫，我的手都不烫。”陆川垂着眼睛，“热水泡脚解乏。”
他坐着板凳，在她面前给她洗脚，狄然不好意思，连忙回头看奶奶。
奶奶本来还想和她说话，见陆川在帮她洗脚，极其有眼力见儿没有过来，和欣月一起蒸馒头。
“我自己洗吧，怪丢人的。”狄然抽回脚。
陆川站起来把门帘放下，挡住那边的目光：“丢什么人？”
他一脸若无其事，继续坐回去，拿了块毛巾湿了水擦她小腿。
狄然的小腿都快冻僵了，这才暖和过来，她摸了摸陆川的头发，委屈地说：“我就想穿得漂漂亮亮来看你，没想到这边这么冷，早知道这么冷，我就多穿点了。”
她昨晚在镜子前挑了好一会衣服，好不容易把自己打扮得清纯又可爱，现在想想，数九寒天光腿穿长筒袜在别人眼里大概是个傻子。
“打车花了多少钱？”
狄然扁嘴：“花了两千八，快过年了那司机和我漫天要价，我觉得我被坑了。”
“算少的。”陆川嘴边挂着笑意，“换成是我，载了个傻子，得要八千八，坑完还不算，我直接把你拉回家热炕头。”
“骂我？”狄然用湿漉漉的脚去踩他的脸，陆川捉住，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狄然脸红：“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变态啊。”
陆川站起来，按着她肩膀和她接吻，将她脚上的水都蹭回去。
狄然有点嫌弃自己，推开他抹干净嘴巴。
陆川看着她，目光灼热，小声说：“我也想你。”
“陆川，来帮我烧火。”陆奶奶听到这边没动静了，喊道，“然然过来，上炕坐。”
陆川找了条毛巾给狄然把脚擦干，又看着她换上棉裤，拉她过去。
陆奶奶和欣月已经把馒头蒸好了，陆奶奶让狄然上炕盖着小棉被逗狗嗑瓜子。狄然第一次见陆川的家里人，比平时乖巧而略显得拘束，陆奶奶养的小狮子狗看见客人撒了欢一样在狄然身上蹭来蹭去。
陆奶奶把炕收拾出来，馒头放进锅里让陆川烧火，她坐到狄然旁边：“然然，你给我说说，陆川平时在学校都干什么？”
陆川坐着板凳在锅台前烧火，朝锅底填了一把火：“有什么可说的？”
陆奶奶抓着狄然的手：“他不让你说，是不是又偷偷出去打工了？不然他每个月都给我寄钱，他哪来那么多钱？”
狄然看了眼陆川的方向，知道他不想让陆奶奶知道，想了想说：“没有，他没有出去兼职，他成绩很好，学校会发很多奖学金，他也花不完那么多。”
“他吃得好不好？”
狄然笑笑：“他平时都和我一起吃饭，学校食堂挺好的。”
她说这话有点心虚，她最不爱吃食堂的饭了，在一起后陆川每天都带她出去吃，好吃是好吃，却也贵。
陆川从头到尾不吭声，陆奶奶不停问狄然他在滨海的事：“……那小子平时话就少，回来我问他十句他才说一句，问多了还不耐烦，我一直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你说他过得好就好。”
陆奶奶放心了，狄然心里却涩涩的。陆川在下面掰玉米秸的声音吱嘎吱嘎，锅底炸出火星的爆裂声，她以前不懂，现下明白了他手上的细茧从何而来，别人这样的年纪天真烂漫肆意玩乐，陆川却不行。
她觉得陆川自律，不是学习就是兼职，可他不自律又能怎么办？陆奶奶常年抱病，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除了自律也别无他法。她心里蔓延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心疼，堵得快喘不上气。
陆奶奶看着狄然白皙的脸颊，琢磨着这姑娘的气质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
她笑眯眯地给狄然剥纸皮核桃，问：“然然家里是做什么的。”
陆川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奶奶：“我就随便问问不行啊？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狄然舔舔嘴唇，眼珠子转了转：“我爸在夜市卖煎饼果子，我姐在百货商场卖少女文胸。”
陆奶奶胖胖的手指动作灵活，不出一会就给狄然剥了一堆干果，笑道：“是吗？我前两年也想学做煎饼果子，没事还能赶集去卖，赚点钱也解解闷，不过老了腰腿不利索，身体也不好，陆川不让我去。”
陆川接了一句：“就您那笨手笨脚做的那歪瓜裂枣的样子，您敢卖也没人敢吃。”
陆奶奶亢奋回道：“女人说话男人插什么嘴？闭上嘴烧你的锅！”
欣月贴墙坐着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狄然把干果朝她面前推了推：“姐姐也吃啊。”
欣月笑笑，给自己剥了一个花生。
狄然在面前的小笸箩里剥了许多松子和核桃，她拿着下炕，搬了个板凳坐在陆川身边，捏起来喂他。
陆川就着她的手吃了，嘴唇总是似有似无含她指尖。
狄然看他烧火，炉子前暖烘烘的，一时间只觉得这方小天地温柔又惬意。
陆川把馒头蒸熟，陆奶奶下炕穿衣服，打算去赶集。
欣月犹豫：“我不去了吧，家里还没打扫干净呢。”
陆奶奶也没强拉她，问她要什么说帮她带回来。
——
陆川回了家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从头到脚换了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干的也全是接地气的事，比如喂鸡、烧火、开三轮。
他身上自带着一股硬朗的气，在做这些事情时倒没有多土，反而有股强烈的反差萌感。别说他穿着破棉袄开三轮车，他就算穿成犀利哥去捡垃圾，狄然都觉得他帅到爆炸。
不过初见陆川这样，和学校里那股生人勿进的高冷劲一对比，她总是忍不住笑。
狄然掏出手机，对着他“咔嚓”一拍，心想这可是陆川的黑历史，一定得妥善珍藏，陆川以后再惹她生气，她就去拿给宋博看。
房子位置坐落在半山腰，周围没几户邻居，陆川从见到狄然到现在心里一直痒痒的，奶奶还在屋里换衣服，他看四下没人把狄然拉到门口的枣树下面，亲昵地吻她。
“晚上跟我睡吧。”他在狄然颈边耳语，声音低哑，“你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晾了我这么多天，我要好好收拾你。”
狄然扭捏一下：“不了不了，奶奶知道了该怎么想我啊？老人家思想都保守，我要去你床上睡了，她非得觉得我是狐狸精。”
陆川细碎的吻轻轻落在她额头和眼睛上，“等她睡着你过来，奶奶睡觉熟，吵不醒她。”
狄然被他禁锢着，一扭动陆川就把她抱得更紧，仿佛她不点头就不松手一样。她没办法，只能小声说：“那等明天吧，今天才刚来，还是要装装样子的，我也想和你睡，我都快想死你了。”
陆川满意地亲她，顺带附加着暧昧的威胁：“这次再骗我，川哥就把你……”
狄然脸一阵烫：“把我怎么样？”
陆奶奶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陆川放开她转身调试车子。
陆奶奶穿着一件亮气的红袄，抱着她那只叫三胖的狮子狗出来了。
她把三胖放到小三轮的后斗，冲狄然招手：“孙媳妇，你先上！”
狄然穿着厚棉裤行动不便，站在车后面看了半天抬不起腿。陆川正要下来抱她，陆奶奶却示意不用，她托着狄然的屁股，手一伸把她塞上了车，然后肉滚的身躯灵活一个蹬腿，也跟着上去了。
狄然被冷风吹得一阵眩晕，屁股下面一震一震的，偶尔磕到石子她的身体能被弹起来几厘米高。也不知道是小三轮没有离合器还是陆川车技有限，每次经过路上的小坑时，狄然的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
陆川回头嘱咐：“你坐我后面，挡风。”
走路还不觉得冷，一坐上车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漏风。
狄然想了想，站起来挡在陆川的身后伸手抱着他的头，替他挡着背后的寒风。
陆奶奶抱着三胖在一旁颇有深意地笑。
“狄然。”陆川忽然叫她，声音干净澄澈，“以后给你买挡风的车。”
“铛铛铛——铛铛铛————”
寒风呼啸，三轮车发出的噪音太大，狄然模糊中只听到陆川叫她，她捂着被风吹得生疼的小脸贴近他嘴边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陆川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嘴角眼里都蓄着满溢到极致的温柔：“我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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