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_无人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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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他步子顿在空中,迈不下去了。陆呈安愣了半天,觉得自己刚才可能听错了,从小到大很少见过陆川笑,那孩子过于冷淡、过于理智也过于成熟,小时候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回到家里也不会和大人哭诉,更别说撒娇。

  狄然抱着陆川的脖子狠狠亲了几口:“那我亲亲你,你烤给我吃好不好?”

  陆呈安听得脸上发臊,掉头走了。过了一会他看到房子后面冒起了烟,再过一会他又看见陆川去水库提了桶水上来把火浇灭,拉着狄然下山了。

  陆呈安走过去,见地上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知了的残骸,陆川和女孩走到山半腰,狄然走路也不正经,头歪歪扭扭靠在他肩膀,陆川走着走着一把将她抱起来,脚步轻盈向山下跑,傍晚的太阳将两人的影子在山间的杂草路上拖得很长。

  路过水库时,狄然让陆川放她下来,她站在岸上好奇地朝水面张望。

  水面上绿莹莹的长着浮生的水草,偶尔能看见里面有大鱼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那天傍晚回家,狄然先进的屋子,陆川跟在后面。

  陆奶奶在院里的菜地里摘豆角,看见狄然进门后直接进屋,小脸上气鼓鼓的满是不开心。

  陆川跟着进来,陆奶奶也不多问,上去就踢陆川:“你又欺负然然了?”

  “没有。”

  “你没欺负然然她能无缘无故生气吗?”

  陆川也不去哄她,脱了上衣在院子里打水冲凉。

  陆奶奶见他和狄然怄气,亲自跑过去哄:“然然,你别理他,他干什么了你和奶奶说,我帮你揍他。”

  狄然趴在床上,翻了个面:“我想捉鱼,陆川不让,他还凶我。”

  陆川:“水库那么深,你掉进去怎么办?”

  陆奶奶说:“她掉进去你给她捞上来不就行了吗?”

  陆川要被狄然的小性子和陆奶奶简单的头脑气得没脾气了。

  夕阳余晖落了半边院子,在院中央划了一道阴阳线,陆川嘴上强硬,却趁没人注意他时转头看向窗子的方向,狄然脑袋毛绒绒的,侧身枕着手臂,和陆奶奶告状陆川今天是怎么凶他的。

  光斜斜照进窗棱里,落在她纤细的手臂和肩膀上,晃出焦黄的亮色。

  陆奶奶喊道:“陆川!你快进来哄哄然然。”

  陆川连忙转回头:“不哄。”

  狄然吸了吸鼻头,嘟着嘴。

  陆奶奶爬上炕:“他爱哄不哄,不哄算了。然然先起来吃饭,一会陪奶奶去看戏,咱们不带陆川去,让他坏还敢凶你。”

  狄然委委屈屈地点头:“好。”

  她帮陆奶奶把饭菜端上桌摆好,陆奶奶还在一边絮叨:“也不给他吃晚饭,让他饿着。”

  狄然说:“好。”

  “他要是不带你去玩,明天也不给他吃饭。”

  陆川:“……”

  平日放假陆川回家,陆奶奶总是喜欢得不得了,好吃好喝的做着生怕他饿着,拉着嘘寒问暖,可他带着狄然回来,他就变成了捡来的孙子。陆奶奶理都懒得理他,做饭从来不管他的口味,只问狄然爱不爱吃。

  陆川用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又将架子上的豆角摘干净,洗了手进屋准备吃饭。

  桌子上只放了两份碗筷,他打开橱柜发现筷子架空了,碗也不见了。

  陆奶奶:“被我藏起来了。”

  她给狄然夹了一块肉,叮嘱她:“然然多吃点。”

  狄然乖巧地说:“谢谢奶奶。”

  陆川:“……”

  吃完饭陆奶奶带着狄然出去看戏,陆川晚上没吃饭,家里的锅铲都被陆奶奶藏起来了,他想出去买点吃的,走到门口听到门外陆奶奶和狄然嘀嘀咕咕的。

  陆奶奶:“陆川一会肯定会跑出去找吃的,把门锁上,别让他出去。”

  陆川紧接着听到外面门锁扣上的声音,陆奶奶挽着狄然啪嗒啪嗒走了。

  他站在院子墙角下冷静了一会,搬了条板凳过来爬墙出去了。

  邻村不远,狄然挽着陆奶奶过去的时候天刚擦黑,戏台子前面摆了满满的小马扎占位,陆奶奶在后面找了地方坐下,台上的戏就开始唱了。演员是镇上文艺团的,唱的是京剧,狄然听不来,总是东张西望的。

  陆奶奶砸吧着嘴,听得津津有味:“咱俩都不理他,回家他就得道歉认错。”

  狄然深以为然:“他还会哭着求我带我去水库捉鱼。”

  陆川站在她们身后暗处的电线杆下面,心想这两个人的想象力实在是丰富。

  夜里蚊子多,狄然拿花露水在小腿喷了一圈,陆奶奶用扇子在周围挥着,慵懒地倚着藤椅的靠背,跟着台上的京剧演员哼哼。

  狄然坐了一会,站起来朝陆奶奶说了了些什么,一个人离开了。

  陆川跟着她,狄然没有回家,而是拐了几个弯去了村里的小卖部。

  他站在窗口,看着她在面包架上挑挑拣拣对着昏暗的灯光看生产日期,挑了半天才选好去结账。

  陆川笑笑,闪身躲在了墙侧。

  狄然出了小卖部就朝家的方向走,村里的小路错综复杂,回去的路上没有路灯,一蓬一蓬茂盛的草丛黑黢黢的,像团影子隐匿在黑夜里,远处的院落传来阵阵犬吠声,夏天的虫鸣在安静的村子里格外清晰。她在黑暗里走,路过猪圈羊圈总要停下来看看,对四周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十几分钟的路,她一边玩一边东张西望走了半个小时还没到。

  “诶?”狄然停下来,找不到路了,“这是哪?”

  她刚才因为去看猪圈里的小猪走了另一条路,自己都还没发现。

  她围着附近的房子绕了绕,彻底迷路了。

  陆川静静站在不远处的房后面,想看看她要怎么办。

  没等多久,电话就打来了。

  他接起来,狄然软兮兮的声音传来:“川哥——”

  他嗯了一声,狄然开始在电话里装可爱:“我好爱你啊。”

  陆川把电话挂了,狄然又打过来:“人家迷路了,你可以来救救我吗?”

  陆川问:“你是不是忘了,我被你们锁在家里了?”

  “没有忘。”狄然说,“我知道你会爬墙。”

  陆川说:“做梦吧。”然后把电话挂了。

  狄然愣愣看了眼手机,恨恨地踢了踢面前的猪圈。

  一阵冷风吹过,她忽然想起昨晚睡觉前陆川给她讲的村子里十几年前发生的凶杀案——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夜里看了电影从邻村回家,经过没有路灯的小路时被人拖进草丛奸杀,而后扔在猪圈里,早上起来被发现时,女孩的脑袋和下.体已经被猪吃掉了。

  狄然抱着手臂,看着眼前的猪圈,有点害怕。

  “陆川!”她张狂地笑着给自己壮胆,指着圈里最大最胖的一只猪喊道,“吃得这么胖不怕被宰了吗?”

  那只猪被她声音吸引,呜呜地冲着门栏跑过来,狄然吓了一跳匆匆后退撞上了一个硬实的身体。

  “宰谁?”陆川问。

  狄然转眼绽开一个笑,蹦到他身上抱住他撒娇:“呜呜呜呜——川哥,我迷路了好害怕呀,这里连路灯都没有,你如果不来有坏人欺负我可怎么办?”

  陆川推开她一点:“咱俩还在吵架,谁准你抱我了?”

  狄然像个无尾熊似的抱着他不撒手:“我不管我就要抱你,我好害怕,你要哄哄我。”

  “不哄。”陆川拒绝,“你不是要去水库吗?去吧,我不拦着。”

  “那我哄你可以吗?”狄然抱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面容纯净像个孩子,“今天是我太任性了,我不去水库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你别生我气嘛。”

  她把面包递给他:“我给你买的,你饿不饿?”

  陆川本来还想再晾她一会,没想到她认错这么快,于是也绷不住了,他接了面包,牵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没走出几步,面前出现一栋独立小院,狄然是误打误撞跑到这附近的,如果不是跟着她,陆川不会来这里。

  小院建在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方,黑色的铁门上被人泼满了白色的油漆,四周的院墙是砖砌的抹着灰色的水泥,现在却看不出一点水泥的颜色——花花绿绿,用油漆、粉笔和不知道什么的颜料写满了恶毒的诅咒和侮辱的话语。

  陆川停住脚步,狄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墙上用红漆涂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陆呈庆去死”。

  “这是我家。”陆川轻声说,“我很久没回来过了。”

  狄然只以为他和陆奶奶住在一起,没想到他在村里也有自己的家。

  陆川问:“要进去看看吗?”

  狄然:“你不想去我们就走吧。”

  “没关系。”陆川掏出钥匙,“里面应该已经被偷光了。”

  狄然跟着他走到门前,摸了摸铁门上的凹陷。

  那是用斧头砍的,纵横交错,她放手上去,就不难想象当初这里发生了什么。

  陆川打开门,面前是个豁然开朗的小院。院子左边是棵高耸的银杏树,右边是片已经枯萎的竹林,院里的地面上铺满陈年堆积的落叶,银杏树下有个木制的秋千架歪歪扭扭被砸倒在一边。

  狄然想跑过去把秋千扶起来,脚一踩到厚厚的落叶上瞬间几只小耗子从里面蹿出来。

  陆川拿过墙角沾满蛛网的扫把把院里的落叶堆到银杏树下,拉着狄然进屋。

  屋里没电也没水,陆呈庆出事后村里的人就把这里的水电都停了,陆川刚一开门,扑鼻而来一股发霉的朽味。屋里只有两个锅台和炕还在,其他家具和电器都没了,仅剩一个碗柜也已经被砸得不像样子。

  屋里的窗玻璃渣碎得满地都是,经过多少年风吹雨打的窗棱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软,地上长出黏黏的霉菌,刚才进屋那股冲鼻子味道过了好久才让人缓过劲来。

  “川哥,你家怎么连家具都没有?”

  陆川用脚拨开地上横着的破板凳:“杨驰那年带人来砸东西,拿刀的拿锄头的还有拿着斧头的,奶奶把门关上,他们就在外面砸门,进来后在屋里到处泼油漆,把家电和贵重的家具都搬走了。”

  狄然不敢相信:“他们太霸道了,村里都没人管吗?”

  “进来搬东西的就是村里的人,杨驰是来泄愤的,他们是来趁火打劫的,搬走的家具能卖就卖,卖不出去就劈柴烧掉。剩下的东西都砸了,小时候我养了一只狗。”陆川从柴窝里掏出一个锈得不成样子的狗食盆,“也被杨驰打死了。”

  狄然咬着嘴唇,眼睛瞪得溜溜圆:“你妈呢?她不管吗?”

  陆川眼眸深垂:“她站在旁边骂奶奶,看都没看我一眼。”

  狄然终于知道陆川对陶娟的怨恨从哪里来,狄梦说过陶娟还是婚内出轨,这些事叠加在一起,理由足够了。

  “后来奶奶要把我接回去住,我不同意。”陆川很平静,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晚上总会有人翻墙爬进来偷东西,外面的人看见也不会制止,甚至还会帮忙。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感觉有把刀架在脖子上,那人是个惯偷,他说就算杀了我也没人会指责他。”

  狄然拉住他的手,紧紧攥着:“你胡说什么呢?”

  陆川:“这是他说的。”

  “他说的也不行!”狄然小脸严肃,“惯偷是吧?你是不是认识他?告诉我他住哪,我今天晚上就去……”

  陆川:“你能干什么?”

  “我……”狄然想想自己确实干不了什么,又觉得忍不下这口恶气,她说,“刚才不是路过好几个猪圈吗?我可以在他家墙上抹屎,抹一面墙还不算,得把他家四面院子都给抹臭了才行。”

  “我该早点认识你的。”狄然轻声说,“小时候我又凶又坏,每天和人打架,院子里的小孩都怕我,如果我在你身边,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陆川抱着她:“我们小时候见过。”

  狄然眨眨眼:“哪里见过?”

  陆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笑着说:“梦里。”

  狄然笑了笑,陆川觉得屋里腐味太冲,带她上了平房。

  平房在屋外,表面的灰尘被风吹雨淋没沾上多少,倒是干干净净的,平房尽头与屋檐的夹缝里长了一排茂密的杂草,狄然不明白陆川带她上来干什么。

  “记不记得冬天来这里的时候,你和我说,这里星星很漂亮?”陆川转头问她。

  狄然那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和他看的星星,早就忘了。

  陆川说:“抬头。”

  狄然看向天空,靛蓝的暮色之中挂着一弯亮莹莹的银河。

  “这里地势高,光也暗,看得更清楚。”

  狄然嘴唇微张:“真好看。”

  “没有你想去的地方漂亮。”陆川记得狄然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图片里有很多星空,星星如豆杂乱地洒在没有边际的夜空,像一汪钻石海,比起来这一弯窄窄的银河不过是巨大天幕上的一道彩带。

  “星星是没有,可再加上你,就比那里漂亮一百倍了。”

  陆川席地而坐,把她抱在身前:“我想过了,读大学以后,我会在你学校附近租一个房子,我们搬出去住。”

  “租房子很贵啊。”狄然安心躺在他怀里,“住学校宿舍就行。”

  陆川咬她耳朵:“可我想和你住一起,想抱着你睡觉。”

  狄然被他的呼吸扰得痒痒的,偏头躲开。

  “我的存款还够我们一年学费,我会出去兼职,你不用担心生活费。”

  “大学你不参加学生组织吗?”狄然想起陆川高中是学生会主席,他几乎没有午休和下课时间,常常待在校会和老师办公室。

  “不了,本来高中也没想入。”陆川换了个姿势,面对面抱着她,“刚来滨海我还没满十八,找不到兼职手里缺钱,当时校会招新,我听说校会主席有奖学金加成,就随便去竞选了一下。”

  “随便竞选?”狄然问,“你知道附中每年竞选校会主席那些人都在学校里发钱吗?争得头破血流都不一定能当上,你倒好,随便去竞选了一下。”

  “烦得很。”陆川低头吻她脖子,“选上我就后悔了,你以为范伯明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范伯明也去竞选过学生会主席吗?就他那样子……”

  狄然话说到一半,感觉陆川搂在她后腰的手顺着后背的衣服底边悄悄滑进去,解了她胸衣扣子。

  她按住他的手,小声说:“别耍流氓。”

  “不行吗?我憋很久了。”陆川手掌裹着绵软的蓓蕾,轻轻压着她亲。

  狄然脑子迷糊糊的,还没来得及说行不行,就在他的吻里融化成一汪水。她不经意抬眼,看着那条弯弯绚烂的银河,锁骨温热,是陆川在吻她,他鼻息悄悄撒上来。她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睛微微发痛,好像被星光灼伤了似的。

  “让我抱一下就行。”陆川搂着她躺下,“好久没抱过你了。”

  陆川顶着她,那触感让她脸红心跳,这些天和陆奶奶住在一个屋檐下,房间只用一层薄薄的帘子隔着,陆川碰一碰她就求饶不准他乱来,夏天晚上太热,本来睡眠就轻,她怕被陆奶奶听见。

  陆川从没和她提出过分的要求,憋得难受也只是抱着她自己解决。

  狄然脸上那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像只小猫一样拱进他怀里,用甜而柔软的语调撒娇:“没有说不行啊,难受你就别忍了。”

  陆川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下,他静了静,嗓音沙哑:“你受得了?”

  狄然坐起来,陆川要跟着起来,被她按回去。

  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你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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